“这又不是你的错,要不是那两个破小孩捣乱,你怎么会摔倒,那几个家长还好意思说你没教养,明明没教养的是他们和他们的小孩,真把自己当上帝了。”韩纱绢愤愤不平,她二十出头,性格直爽,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,虽是容易得罪人,我却很欣赏她这样的态度,也是我永远不可能做到的。“我刚看店长的脸色,我估计我要被开除了。”我心头很是不安,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,我这样的人并没有太多的选择,失去一个机会就少一个机会,还能不能找到和这里一样甚至比这里条件更好的工作不好说。
我在c市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顺利,相比起刚来的那会儿,我现在已经没了新奇感。
我没有学历又没有什么工作经验,只能找些体力活、勤快活。
那些天,我在市区里逛啊逛,不少地方都要人。
某个服装店招人,可他们嫌我长相不够好看,没要我,某个便利店招收银员,我说我曾经在外公的小卖部帮忙,可他们不认,他们嫌我没有收银经验。
我花了好几天才找到一份工作,在一家炒菜馆里当服务员。
这家餐馆生意不错,已在市中心开了五年,不需要随时担心失业的问题,还包吃包住,一下子解决了我所有的问题。
如果干得好,还能升经理,甚至还有机会去新开的店当店长。
这张还没有开始打水和面的大饼我吃得津津有味。
当服务员整日只剩下忙碌,就像一只陀螺,生活的皮鞭不断挥舞,想停也停不下来。
每到周五晚上,生意是最好的,客人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到点全都来了,这也是我最忙的时候,犹如一场艰难的战役。
我举着托盘穿梭在拥挤的餐桌之间,争分夺秒,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出几条手臂,好更快地将一道道佳肴送到客人面前。
厨房里的订单堆积如山,厨师们忙得不可开交,切菜炒菜就没停过,连擦把汗都没有时间。
有些客人等得久了,不停催促着。
“服务员,我们点的菜怎么还不来?”
“这个排骨还上不上了,不上我走了啊。”
“都等十几分钟了,搞什么呀!”
焦急和不耐烦在空气中弥漫,我不停地赔着笑脸,为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向大家道歉。
二号桌长得像斗牛犬的客人脾气异常火爆,一拍桌子,声音震耳欲聋,他直接爆粗口:“你们他妈的什么店!操!浪费老子时间!”
“对不起,今晚客人太多了,我去帮您催一催。”我点头哈腰,尽力平息他的怒火。
“做不出菜就干脆别开了!我们走!”斗牛犬叫上他的兄弟就要走。
我赶紧拦住他们。
“那个……您看您已经吃了四个菜,能不能……”
瞧着他们那凶神恶煞的样子,我有点怵得慌。
“一直不上菜还想收钱?去你妈的!”
斗牛犬一把推开了我,他就像是练过铁砂掌,弄得我生疼。
幸好他兄弟里有个耳根软的人,偷偷塞了钱到我手里:“菜钱我给。”
我感激地望着他,这人真是帮了我天大的忙,那一瞬间我完全忘了,吃饭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。
我忙得晕头转向,肚子饿得咕咕直叫,中午工作餐的那个牛肉汤清汤寡水得可怕,我都想挽起裤脚跳下去看能不能捞到一片肉。
晚上九点半,当客人渐渐稀少,我们这些服务员才能匆匆忙忙地吃上一口晚饭,但在此之前,我只能苦熬着。
为了让冒着热气的菜赶紧上桌,我两只手各端一个托盘,托盘里盛满了菜品。
我嘴里不停喊着:“让一让!让一让!”
我的声音很快就在嘈杂声中淹没。
我加快步伐,想要赶快卸下这份重担,手臂已经酸痛到几乎失去了知觉,尤其是左手,力气比较小,肌肉里仿佛灌了铅。
就在这时,两个小男孩追逐打闹,竟然把我当成了障碍物,一人绕着我的腿跑,另一人绕着我的腿追,让我一个头两个大。
“哎,小朋友,要玩去别的地方玩!”我嘶吼着。
他们似乎并没有听到,或者故意装作没听到,继续在我腿边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。
男孩们在我腿边追逐,他们的笑声和尖叫声在我耳边交织成一片刺耳的噪音。
周围的催促声像是一波波热浪不断冲击着我的耳膜,让我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,店长也在一旁呵斥着,就像古代的监工。
我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,就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飞舞,它们尖锐的翅膀振动声几乎要撕裂我的神经。
“快点上菜!” 一位客人的喊声如同雷鸣,震得我耳膜生疼。
“菜呢?”另一位客人的不耐烦几乎要化为实体,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
店长的呵斥声更是如同鞭子,每一次落下都让我感到一阵刺痛。
所有人,所有的声音汇成了一口高压锅,将我密密闷煮炖烂。
快!加快!再快些!
再不快就来不及了!
只有快才能保住这份工作!
快!快!快!
我感到急火攻心,惊慌之下竟左脚绊住了右tຊ脚,失去了平衡,喊叫划破了所有的喧嚣……
我倒在了地上,菜汤哗啦啦流了一地,有些飞溅到我的身上,烫得我赶紧用手擦拭,在众人的围观下狼狈不堪,小腿被盘子的碎片割出一条口子。
两个小男孩也被菜汤烫着了,哇哇哭个不停,家长们急忙过来安慰,顺带把我从头骂到了脚,说我眼瞎,说我没教养,恍惚间,我还听见他们说要告我。
店长在一旁一个劲儿地赔笑道歉,安慰了好半天那些人才离开。
韩纱绢将我从地上扶起来,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,双手紧紧攥在一起。
“店长……我……”
店长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:“这些菜的钱从你工资里扣,你也受了伤,客人剩的也不多了,这样吧,纱绢,你先扶她回去休息。”
韩纱绢扶着我朝我们的住所走去。
“我真笨,要是那时候端稳点就好了。”
我忍不住往自己脑门轻轻拍了拍。
“这又不是你的错,要不是那两个破小孩捣乱,你怎么会摔倒,那几个家长还好意思说你没教养,明明没教养的是他们和他们的小孩,真把自己当上帝了。”
韩纱绢愤愤不平,她二十出头,性格直爽,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,虽是容易得罪人,我却很欣赏她这样的态度,也是我永远不可能做到的。
“我刚看店长的脸色,我估计我要被开除了。”
我心头很是不安,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,我这样的人并没有太多的选择,失去一个机会就少一个机会,还能不能找到和这里一样甚至比这里条件更好的工作不好说。
韩纱绢细心地在我小腿伤口处涂上碘伏。
“要我说你也别愁了,咱们店长还是很心软的,之前阿强偷店里的饮料被店长抓了个正着,按理是肯定要被开除的……”
“阿强!我认识的那个阿强?”我微微一惊,那人现在还在餐馆干活。
“可不是,一开始店长也让他走人,结果他二话不说,提着菜刀就冲到了店长面前,把刀往脖子上一放,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,如果失去这份工作就死在店长面前。”
“店长妥协了?”我迫不及待地问。
“那哪能啊,店长可不惯着他,直接让他砍,结果他反而怂了,扔下菜刀痛哭流涕,他知道店长在搬家,主动提出帮店长搬东西,据说店长家的沙发、冰箱、电视都是他搬的,帮店长省了很大一笔搬家费,偷饮料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。”
韩纱绢在我的腿上贴上创口贴。
“所以呀,你明天只要去和店长说说好话,帮他干点私活准没事。”
我笑了笑:“谢谢你,纱绢。”
阿强偷东西这么严重的事情都能留下来,我肯定也可以,我心里宽慰不少,累了一天,很快就睡着了。
第二天,我一到店就被店长叫去了办公室,我心里敲着小鼓。
“张小满,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勤快的员工,我本人是很欣赏你的,但昨天你犯了大错,我实在是留不下你了。”
店长开门见山,显然他处理过不少这类辞退事件,轻车熟路。
我早有心里准备,可真到了面对的时候,看见店长冷峻的脸庞,听到他毫无转圜的话语,脑子里备好的那些可怜话是一句都说不出口。
“放心,我会叫人把你的工资结算给你的。”
店长招了招手,示意我出去。
我的手紧紧攥着裤脚,没动。
店长掀起眼皮看向我: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
“那个……那个……您家需要打扫吗?我听说阿强帮您搬家,您就给了他机会,我可以帮您打扫,我手脚很麻利的,能不能也给我一次机会?”
说出这些讨好的话,我的脸都红了,仿佛将自己的尊严从身体里剥离开,踩在了脚下。
我不得不清晰地意识到社会的阶层之分,有些人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决定我的命运,那我之前努力的工作,卖力的表现又算什么?
也许我早该在外公被冤枉时就认清这个事实的,可那时我太小,还没什么很深的感受。
人有三六九等,所谓平等,不过是利益既得阶层安抚底层人民的口号。
“你很会打扫?你什么都会扫吗?”
店长的语气似有松动。
我再顾不得自己那稀碎的自尊,点点头:“对,我什么都会扫,而且我会打扫得很干净,保证您家每条缝隙每个角落都没有灰尘。”
店长脸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。
“我可以不开除你,只要你能帮我扫除……”
当他说的最后两个字飞入我的耳朵,我简直不敢相信。
他要我帮他扫除寂寞!
我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。
店长说出这些下流话的时候,表情淡然镇定,仿佛他只是为我提供了一个平常的建议。
“阿强帮我搬家,是用身体换机会,你帮我扫除寂寞,也是用身体换机会,很公平。”
啊,原来男女都可以用身体换机会,只是方式各有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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